我和一个喜欢的前辈聊了聊天

2016年8月23日于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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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great grey owl（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577752298/

昨天见了一个很喜欢的前辈，艺术家M。她来瑞典探亲，我们在她走之前见了一面。

认识她也是巧合。那是2014年我在北京的时候，某家当代美术馆组织了一个女艺术家座谈活动。因为活动海报上出现了“女性意识”之类的字眼，我感觉会有点意思，就跟几个小伙伴一起去围观了。大概来了有十来个风格各异，气质飘逸的艺术家，谈得具体内容我已经不记得，只知道这是一场不成功的座谈，在座的几位没什么共同语言，大概有两三个人努力在谈如何用艺术来反抗不平等，剩下的人聊风月，聊老公孩子，聊国外留学的经验，聊优雅精致的生活感悟，让我穿越回到了要重新发现女人味的八十年代。聊不到一起去。更好笑的是，有位以第一个xx(名头我给忘了)女导演自居的人在性工作者如何下贱如何可耻的问题上开始大说特说。然后我的小伙伴之一就炸毛了，从观众席跳起来反驳她，还举了自己做例子说明卖身不可耻。场面一度不可控制。

我大概是这次活动后才对艺术圈的性别生态有了直观感受。在性别平等的抗争里，通常来说艺术应该略先于性别理论，或者最少是两者并驾齐驱。我以为艺术理应比思想走的更远，理应突破思想的结界，更轻盈也更难以被权力收编。然而这不是中国的现实。在艺术界讲平等自由并不孤独，讲得响的，名声大的，追捧的人多了去了。可是讲性别的平等和压迫却会很孤独，因为讲破了皇帝的新衣，指出了屋里的大象，那个开口的人就成了人人侧目的怪物，一不留神就是众矢之的。一言难尽。

M是当时谈不平等的人之一。我以前读过她写的艺术评论，也知道她做了一些有影响力的女权主义行为艺术。但见她本人在一派优雅温柔明媚的女纸中略带疲惫地款款而谈女权艺术，感觉很特别。活动后有些小伙伴要了她的联系方式，有些人后来还上她家去玩儿。但那时候我已经回瑞典了。

总的来说就是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我们大概在彼此的微信上存在了快两年时间，也就是点赞之交。昨天我终于见到了她和她现在的丈夫，一个在中国做纪录片的摄影师。感觉她的状态比两年前那次好很多，眉目间神采飞扬。她说在考虑去更多学校教授女权与艺术，她说女权主义艺术是当代艺术中非常重要的一块，只是在中国人们不愿承认它的存在，人们追捧“当代艺术”，却努力剔除女性在其中的担当和反抗。

我们还聊到了她的成长，她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很迷茫，有过失败的婚姻，受过“典型的中式知识分子爱情”的伤害，但是有了孩子以后自己反而一步步强大起来。单亲妈妈所面临的冰冷现实逼着她每一步都要抗争，每走一步都打破原来的枷锁，她发现了束缚着她的是什么，她发现了女权主义，女权主义也发现了她。她把这些感悟融入到了作品中，她的作品要讲述性别、民族、环境、国家政治，她身在其中，作为作品的一部分，把所思所想展现出来，毫不畏惧。她说我不渴望安稳，我想冒险，想创作，想尝试不一样的事情。我不知道我的人生最终会怎样，但绝对不要像我妈妈那辈人一样，吃饭不能上桌，一辈子围着家庭转。

跟她热情地拥抱作别后，我在微凉的夏末阳光里沿着河走了很久，享受海风轻柔的抚慰。M本人是老师，她也让我想起成长中遇到的很多比我年长的女性。那些有存在感的，自主强大，不畏惧规则的女性总让我深切感受到role mode重要性。比如我大学时的导师，她大概不知道她对我的影响很大，而且这个影响更多是在生活方面而不是学术方面。

我在从家乡小城镇出来上学之前，并没有想过其实女人并不非得过25岁之前就结婚，30岁之前生孩子的生活。我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把它作为常识放在那儿了。我小时候那些大龄没对象或者很晚才结婚以及离过婚的女性都是周围人同情/鄙夷的对象，夹杂着相貌不好、没能力、性格孤僻等种种负面评价。周围也没有丁克家庭，凡是结了婚的都有孩子，生不出来也会去抱养。总之，是什么年龄就得做什么事，否则就“晚”了。会被周围人念死逼死。这个“晚”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当年真的想不通。是跟谁比晚了呢？晚了会怎么样呢？像上课迟到被罚站？像上班迟到被扣钱？可是25岁就结婚，30岁就要生孩子，岂不是一辈子都捆在家庭里了，如果想一个人鼓捣点什么可怎么向家庭交代呢？

直到我从家乡出来上学，认识我的导师，知道她是三十岁以后才结婚的，快35岁时才生了孩子。卧槽原来这样也行！！后来我认识了更多像她这样的女性，有的干脆不结婚（这样也行！！），有的结了婚了不要孩子（这样也行！！），有的人尝试多元开放式的关系（这样也行！！）。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特点，她们看起来要比同龄人年轻，甚至比年轻人年轻。我在非常焦躁的本科时期时常觉得自己已经迈入毫无活力的老年人队伍。可跟她们的交往中我觉得自己的少女心被慢慢唤醒：世界还没有老去，今天的世界仍然是新的，只要自己不说停，生活就还充满了能量，充满了好奇心，指向着大大小小的冒险。少女心使人焕发光彩和活力，少女心是最好的保养品！

愿世界充满少女心！

最后插播广告一则：

女权主义真心好啊真心好，为甚好呢，女权主义不仅帮你消灾（识别躲避直男癌，防御力加一万点），帮你重塑自信（打破迷思挣脱束缚，少女力加一万点），还能帮你找好对象。M现在的老公是个超级体贴的暖男，一路上我看着他俩手牵手肩并肩你侬我侬深深地陶醉在夏末的海风里。

简直想写一首打油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