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出柜的事

2016年8月13日于豆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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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great grey owl(来自豆瓣)
来源:https://www.douban.com/note/575850713/

昨天的“热点”引发了好多讨论,看评论感觉比文章还有意思!

忍不住再写一点。

我感觉在这件事上,每个发表了观点的,或者立论或者反对的人,只要是参加了讨论的,这个参与行为本身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是个人主义的体现了:人为什么要对一个问题发表言论呢?因为每个人都自己的看法,尽管ta的看法受到时代阅历的影响,ta依然有ta自己的看法,ta不得不说的,独一无二的看法。这些看法或许主流或许另类,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在参与讨论,维护一种看法的时候,ta不可避免地要使用这种修辞“我觉得。。我认为。。。”

我认为这个修辞中蕴含着自由和民主中非常可贵,非常核心的一点:我。作为独立而平等的个人,ta不该高于任何人,同理的,也不该低于任何人。ta不该受到双重标准的对待。Ta应该免于非人的对待,免于无端指责和羞辱。那些觉得表明不同看法就是不尊重父母的人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尊重父母就意味着服从父母,给自己禁声”?那父母是否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为了尊重子女而在某些问题上自动禁声?

举个栗子吧。基友跟现在的对象在一起有几年了。不回家的日子里都过得很自在,有自己的猫,自己喜欢的工作,自己爱的人和朋友在身边。然而ta老家在小县城。每次回家都是一次对灵魂的拷问。要应付众人“老大不小了为什么不找对象”,要去见莫名其妙的相亲对象(感觉对不起相亲对象,浪费了人家的时间),要一次一次地跟父母撒谎“现在生活还不稳定,中心在工作上”“还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都是鬼话。ta也不想撒谎。撒谎不仅仅是让人良心不安。撒谎给至亲的结果是万一他们哪天知道真相了,受到的打击可能更沉重。

所以问题来了。出柜?要不要出?

很多人同情同性恋者的父母。很多人觉得把真相摔给他们就是当孩子的太残忍了,太不懂事了。我也曾经这么想。最开始跟基友聊出柜的事时,我也试图站在ta父母的角度想,何必非让他们知道,给他们增添痛苦呢?上一代人接受的信息和年轻人太不一样了。我觉得既然年轻人懂得多,应该更有担当,能不说就拖着,让父母痛苦的时间尽可能晚点来吧。

但我现在更担心,这种想法或许是年轻人才有的傲慢。恰巧因为父母是我们爱的人,所以我们的幸福不该跟他们分享?因为分享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就是在给父母泼粪? 我担心我们低估了父母的能力。我们以为进步只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这一代人身上。抱着这种想法,我们认定进步只能是单向的,忽略了出柜问题像所有的意见不和一样都是双向选择。ta有选择有担当,父母也可以有选择有担当。父母可以选择接受ta,爱护ta,也可以选择恨ta,失去ta。他们为什么不能像ta自己一样,也被当成一个能独立行使能动性的个体呢?他们为什么不应该同样承担选择的后果呢?敢不敢把父母也当成和ta一样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成年人?更让人如坐针毡的是,ta都同性恋这么多年了,当真觉得父母完全一点意识也没有么?还是双方都在小心翼翼地痛苦地在这个雷区周围徘徊,自欺欺人,苟延残喘?

我担心的是,我们真的把父母和自己的隔阂看成了此岸和彼岸的距离。隔阂确实存在,真实存在,否定不了的。但不是此岸和彼岸的距离。如果我们相信意见不同都是本质的不可改变的距离,那么我们也自动取消了改变的空间。我并不是在说相对主义是错的。相对主义和同理心很重要,它帮助我们理解不一样的想法和不一样的人,理解他们的境遇和选择。但同理心的存在也不光是说“既然我们活在不同的世界里那就互不相扰就好了”。同理心就不能意味着人和人之间理解和合作的可能性嘛?这一点温柔的同理心是进步和合作的基石,即使是在差别很大的人之间。

在用相对主义的工具看问题时也得注意一个问题,是否什么看法都可能是保持中立的?这个叫sunny的旁友举得李敖那个例子很有意思。“我想起来之前黄执中说过的一句话,再先进的人都有时代的局限性,人是跑不过时代的。他举例说蔡康永采访李敖,问李敖为什么接受不了同性恋,李敖说因为那个东西不是天生做这件事情的,蔡康永说那嘴巴也不是天生做这件事情的,李敖想了想说,他还是不能接受。李敖是他那个时代最先进的人了,可是他还是被时代给超越了,更何况是我们普通的父母。 ”

看来李敖确实还是不接受同性恋。他觉得那个东西不是做这件事情的。这里面有两种情况:1 他,李敖的那个东西,不是用来做这个事情的。他此生都不要尝试男男性行为2、其他人的那个东西,也不该来做这件事情。或者其他人的那个东西用来做了这件事情,就要受到惩罚。第一种情况OK,第二种情况不OK。

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前提是不要去伤害,去破坏别人的生活。不接受同性恋,或者恐性,仇性的观念,如果不仅仅用于安排自己的生活,就不可避免的会参与破坏别人的生活。所以这样的想法能是无所谓对错的吗?除非放弃说人应该平等自由,否则很难对一部分观点保持中立吧?基于自保、避免冲突、或者其他的利益需求,人可以选择不去反抗,可以保持沉默,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而在理念上把这理解成中立和包容,这是在理念上和压迫者乞降求和了,我无法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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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说所有家长都能像艾晓明,当然不可能,否则世界上就没这么多苦菜花了。我是想说对和错之间是有分野的,明确这一点对任何群体的平权抗争都意义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