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到的不幸

放假期间跟好友见面的时候,惊闻她哥哥的女友在生产前一周查出了特别恶性的乳腺癌的事。从幸福地期待新生命,到意识到需要尽快生产来争取时间治疗,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现在她们全家在艰难地面对这个事实,大家都在她哥哥面前强装镇定,只能背地里哭。好友说,很难接受,也感觉很不真实,这件事一出来,生活里其他琐事一下子都显得不重要了。因为目前医生给出的治预后非常糟糕,全家都在疯狂搜索其他可能性,希望能在其他国家找到实验疗法,她搜欧洲,哥哥搜北美。她说她和家人都在采用一种麻痹大脑的方法,主动封闭大脑不去想象可能发生的事。她说只有这样大家才能保持正常运转,能在需要的时候帮上她哥哥。

我跟f 其实见过好友的哥哥一面,还是好友过30岁生日的时候,她哥哥来车站接我们去庆祝生日的派对,记得他非常高,又开朗又搞笑的一个人。他跟女友今年夏天的时候刚刚买了他们的dream house,两个人都动手能力很强,打算在宝宝出生以后趁着休产假顺便翻修房子。好友给我看了出生不足月的小侄女的照片,小家伙很健康,对发生在她周遭的事情浑然不知。

我看着好友,她无神地注视着窗外的大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说什么。后来我说,根据估算,瑞典三分之一的人口会患癌症,这也意味着所有的家庭都要或多或少经历癌症,早晚的事。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降临的厄运,我们毫无办法。迟早都要来,能健康一天我们就珍惜一天,不要虚度。临走了我们紧紧抱住对方,说一定要坚强啊,受不了的时候一定要互相讲讲话,需要哭的话就哭,不怕。

回家跟f 讲了这件事,他长叹一口气,说他脑子里不敢想这些细节,害怕脑海里开火车,停不下来。这个时候特别希望自己买了人寿保险。我说道理也不差,应该买。我们任何一个挂了的话不都不希望对方陷入到共同债务而变得经济困难。在自己感觉健康又安全的时候主动做一些最坏的打算,这虽然让人感觉糟糕,却真的是成年人的生活方式吧。

认识另一个朋友,刚认识的时候知道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就以为是离异或者选择使用生育辅助而成为单亲妈妈。f 说,也说不定是孩子爸爸去世了呢。我说别瞎说,哪有这种事。结果不久就知道她是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来到了北欧,怀孕生子,然后五年前丈夫因为癌症去世了。在她家的墙上我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照片。偶尔我们也聊起她丈夫以及他们如何相遇相爱的经历,我很愿意听她讲,自己却不敢问。我不知道好几年过去了,提起来这个人还会不会让她痛苦,会有多痛。但有时候我也觉得,她提起他时,哪怕痛苦,却似乎又是在确认他存在过,爱过,并且依然让人深深怀念。他在谈话中出现的那瞬间,就像有时候突然散进室内,让屋里的平凡的一切熠熠生辉的一缕光。

我不敢想象这种失去到底有多痛苦。这些让人永远无法做好准备的苦难,是命运的嘲笑,是一口悬在空中的剑,我不敢想象,只想背过身去。

到底什么才能给不幸需要独行的人以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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